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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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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起意

卻不說盧清瑤的院子裏發生了何事, 崔漣漪卻是從那處逃也般的出來了。

她向來聰慧,早就看出了蕭家大表哥今日興致不高,便不留在那惹他不快了。一路和隨行丫鬟走到了如芳園內。

琉璃暖房內冬日裏的暖陽落在上頭格外讓人舒適, 蘭陵公府的花匠一年四季皆在此處培育花苗。外頭樹的枝椏依舊光禿禿的, 在這處卻能見得嫣紅姹紫,崔漣漪入了此處轉悠著, 怎麽也看不夠。

太夫人年歲已高不常出來走動,大夫人和二夫人平日裏無事也不會來此處。表嫂嫂不知為何對此處興致不高,偌大的蘭陵公府竟無人賞花。

崔漣漪打算挑幾盆開的正艷的芍藥讓人送到她房內去,在牡丹花叢旁卻見到伺弄花草的下人用巾帕細細擦拭牡丹花墨綠的葉片,將其栽到盆內去。

一看便知道要送到哪位主子院裏去。

她上前去問道:“這姚黃魏紫是要送到哪處去, 正巧我也喜歡, 倒是能同賞花之人一同品鑒。”

見來者是崔氏的表小姐, 伺弄的丫鬟不敢怠慢, 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福了一禮。畢恭畢敬道:“回小姐的話,這花是要送西邊棲遲院去,住的是二房那邊的表姑娘。”

一個二房的表姑娘也能上這處來挑花了,日光下崔漣漪的杏眸瞇起。

若說裏頭沒有什麽她不信, 面上卻不露分毫,擇日不如撞日,她要去見見這個表小姐。

粉嫩的唇邊溢出抹天真無邪的笑, 她看著那伺弄花草的婢子說道:“你自去吧,我跟在你後頭。在這府內竟還有同我一般年紀的姑娘,日子總算不會乏了。”

婢子不敢違了她的意, 只得欠身行禮道是。

棲遲院, 屬於南棲的小小廂房內,卻隱聞女子旖旎細碎的呢喃之音。

水紅色的織金帳內, 她趴伏在床榻邊,纖長睫羽叫淚水泅濕,瀲灩桃花眸水汪汪。她似乎慍了,偏過頭去不去瞧後頭那人。

面頰埋在枕巾上頭嗚咽了會兒,脖頸後側青絲被大掌撩撥開,似是感覺到郎君直挺的鼻梁觸之而上。

南棲那張艷極了的面龐被大掌掰過來,被迫看向他。

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格外生動活潑。

“二表哥你今日不用去上值嗎?”她暗戳戳想讓他快些離開,那人卻反倒沒有半分自覺堵了她的路:“聖上封筆,明日便是小年夜。”

言外之意是他閑的很,不用忙了。

郎君一襲月牙白銷金雲紋直綴,青絲用白玉冠束起,一手支著頭斜倚在這方窄小的榻上。

往素裏最是清冷不過的面容此刻因眸中含著的戲謔,風流盡顯。

床榻小,郎君身量極高,長腿屈起。與南棲挨得極近,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獨有的那股冷梅香。

她這的被褥,枕巾都要被熏入味兒了。

微微上翹嬌嫩的唇瓣動了下未發出聲音,她在心頭腹誹著,得了閑就來折騰她,也不知道心疼人。

側頭看了眼窗欞處照落進來的光,大半個室內都籠罩在金燦燦的暖黃色光線中。不用去外頭也知道此刻日頭已經高懸了。

南棲攏了攏身前被扯亂的衣襟,有些擔憂道:“衍哥哥,此刻也不早了。你待在我這處被人瞧見了不好。不若你先回去?”

一通嬌艷軟語聽著是為了他好,可南棲不知道,她撒謊時喜歡咬唇瓣。亦喜歡喚他衍哥哥,平素裏皆是喚他表哥。

柔軟的烏發松松挽就,眼波流轉之際是無邊的風情。眼角眉梢藏匿著狡黠叫他動容。

大掌托起那垂落的青絲,微微粗糲的指腹摩挲而過雪肌香腮,他正想說話。門扉外頭卻傳來一串腳步聲。

身前的美人卻慌了神,柔夷扯下他作亂的手掌,彎彎柳葉眉蹙起,焦急神態不似作偽道:“定是綠墨從大廚房回來了。”

她環顧了四周,腳步聲已至門前讓蕭衍離開已是來不及了。

眸光略過那床蜀錦被,南棲上前扯過那被褥,向來嬌嬌弱弱被蚊蟲咬了都要掉眼淚的女子此刻忘記了她對外楚楚可憐,風一吹就倒的白蓮花形象。

上前去將郎君斜倚著的身子扯了下去,柔夷攥著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唇瓣貼著他滾動的喉結。

聲音輕輕細細地,溫熱的氣息吐露在他衣襟上方微癢:“衍哥哥,你在裏頭躲一躲,千萬不要出聲。”

語罷蕭衍眼前一黑,通身被那蜀錦被罩住。

鼻尖亦被她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瓊花香包裹著,黑暗中蕭衍唇角上揚了幾分,想起小女子之前同他說的話,不由無聲地笑了笑。

讓他快些走,憂心他在此處被人瞧見對他不好。其實是擔憂被人瞧見了對她不好吧。

生平頭一回,他蕭衍需藏著掖著,不便見人。

郎君落拓的眉眼蹙起,覺得下回要教一教她如何馭下有道。主子的廂房,下人若非得了吩咐怎可輕易踏足。

實則在這府內,南棲說了不算話,若是身份較她高的人要進來,蘭陵公府的下人自是不會偏向她。

她憂心的不是綠墨要進來,而是憂心有旁的人來尋她。

從床榻上下來,穿好了繡花鞋,看見蜀錦被將郎君遮得絲絲的,不見一絲衣角。南棲松了一口氣。

扯下水紅色的帷簾,層層紗幔輕垂,掩下裏頭,再也瞧不出一絲破綻。

綠墨扣了叩門道:“小姐,奴婢進來了。”

南棲允了後,見大丫鬟提著個食盒擱置於支摘窗下的桌案上,絮絮叨叨說著年關將近大廚房添了許多菜色,就連分例的糕點也多了許多花樣,問她現在可是要用些。

南棲松了口氣,眸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床榻的方向,點了點頭。

綠墨不覺有異,替她打開食盒。門邊烙色梳著雙丫髻的腦袋卻探頭探腦地往這看,瞧著有話要說的樣子。

正好被綠墨瞧見了,眉頭皺起斥道:“有話便進來好好說,你這般窺探的模樣像什麽樣子。”

南棲見她圓圓的面上眉梢擰起,已十分有大丫鬟的作派了,覺得來蘭陵公府這一趟她這丫鬟也變了許多。

烙色原是柳氏院內的三等丫鬟,見她這人手少便被撥到了南棲院子裏。原以為是個做事有章法的,卻不想年紀小行事也毛糙。

不過這樣也好,這般的性子觀察了一段日子下來,不是姨母安插在她此處的棋子。好好教導一番也能幫幫綠墨。

烙色低著頭從門邊進來了,行禮認錯:“小姐,奴婢錯了,下回定好好說話。”

南棲笑了笑讓她起來,問道:“你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烙色衣袖下的手指有些緊張的交錯捏著,低下頭道:“奴婢沒有要緊事,就是從外頭回來見到如芳園的婢子給咱們院內又送花來了。後頭還跟著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奴婢聽園內姐姐們喚她表小姐。”

“往咱們院內來了,奴婢想著先來同姑娘提個醒。”同樣是府上的表小姐,那位卻是崔大夫人的正經侄女兒,烙色總覺得她來見小姐沒什麽好事。

又不好在背後編排旁人的壞話,在門邊糾結猶豫許久恰好被綠墨瞧見了。

原是崔漣漪要來見她,南棲漂亮的桃花眸內閃過一絲不明的光,忽而又沒,依舊帶著笑意看向烙色:“做的很好,下回遇到什麽事你覺著重要的便來與我說,我不在你可要尋綠墨說。早些得了消息也能早些準備,不失了禮數。”

得了南棲誇獎,烙色面上掛上甜甜的笑,福了禮從門邊退了下去。

“小姐,你這般慣著這丫頭,擔心著將人慣壞了。”綠墨不太讚同南棲這般的做法,只覺得在這府內一切皆要小心為上。

拿過芙蓉酥咬了一口,南棲搖著頭道:“無事的,我瞧得出她聰明機靈著,曉得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慢慢的總會穩妥起來。”

這倒也是,這丫頭打探消息的本事是一絕,太過壓著了反倒埋沒了她的本事。

無聲聽著的郎君覺得南棲果真是禦下不嚴。

“倒是大夫人那頭的表姑娘,五姓貴女的出身,不知道好相與否。奴婢亦聽聞這表姑娘自小與大夫人親近,幼時有段日子常住在蘭陵公府,同府上各位主子關系都極好。小姐,奴婢憂心您。”綠墨如今也學會說話藏一半漏一半,能叫人聽出其中意便好了。

她知道如今小姐同二公子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若這崔家小姐與二郎君關系極好,她憂心小姐會傷心難過。

二人心意想通,南棲知道她的憂慮。

但顧忌著蕭衍仍在屋內,不好多說此事,只拉過了她的手無聲搖了搖頭。

她本欲嫁給蘭陵公府上的任何一位公子,但如今三表哥不在府內,她因求著二表哥庇護失了身子。就算四表哥願意娶她,恐怕依著二表哥的性子,他二人活不過明日。

遭了皇覺寺那場算計後路被走死了,要麽蕭衍娶她,要麽哄騙著他放手為她謀個好親事,最末的法子是卷了金銀財帛跑路。

雖然這些日子床榻歡愉之間,郎君總說會娶她,珍寶異物也每日送進來。但南棲沒問,他也沒給出具體的日子,瞧著遙遙無期的模樣。

咬了咬唇瓣,心中思量著,崔漣漪來了這事總歸叫她不安。

要加快行事的步伐了,下回見著了人便問他。

“小姐,如芳園內送花的來了,還有崔家小姐想要見您。”守著門邊的三等丫鬟進來通傳,低眉垂目等著南棲的回話。

被下人迎著進去的崔漣漪打量著這小院子,聽說是姑母安排的,地方略偏僻,也小了些,比不上她那的一根手指。

甚在布置的精巧,她對這葉南棲也有了幾分好奇,聽著就是個美人的名字。

她得好好看看,若是個安分的便罷。

穿過一道月牙狀拱門,便直入了去廂房的路,腳下鋪就的鵝卵石略微有些硌腳。

打開的支摘窗下頭開敗的牡丹依舊搶眼,下人躬身將她請進門去。

甫一入門便見到圈椅上坐著那雲鬢酥腰,妖艷到了極致的姑娘,精致小巧的面龐上勾人的桃花眸顧盼生輝,崔漣漪竟尋不出詞來形容她。

她的美極具沖擊力,不同於她往前所見的那些貴女,內斂芳華。

沒想到江南來的破落戶竟生的這樣好看,衣袖下的手攥緊。

她在看南棲,南棲亦在看她,沒有錯過她眸中閃過的一絲異樣情緒。在南棲眼中,崔漣漪生的極白,渾身雪肌裹在綾羅內,似嫩豆腐般。身量嬌小,面頰圓潤討人喜。

只是這位崔家小姐的心思倒不像她瞧著年紀尚小的模樣表露出的那樣。

南棲輕斂眉睫,收回了無聲打探的目光。

她深谙男子的心思,知道這般瞧著天真無邪的姑娘在男子眼中就是毫無心機之人,做了什麽錯事也不會是她們的錯。

日後相處著要小心著些。

“你便是柳姑母的外甥女,你是幾月裏生的,我是...”崔漣漪先開了口,宣白的臉上掛著笑,看著平易近人,極好相處。

南棲低垂著眉睫,輕聲細語道:“與崔小姐同年,我是三月裏生的。”

“那我該喚你一句姐姐,日後我便喚你一聲葉姐姐,你也可以喚我漣漪。崔小姐這般叫太過於生分,如何?”她拿過了桌上的糕點吃了一口,瞇起了杏眸,眉眼彎彎,叫人卸下心防。

南棲自是應下。

“葉姐姐,你也同柳姑母一般是江南那邊來的嗎?在府上住多久啊,我可不想剛認識了你就沒了伴。”崔漣漪旁敲側擊地問道。

南棲抿了抿唇,答道:“我也不知,與姐姐一起來姨母這小住。前些日子臨安出了匪亂,姐姐傷了腿,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好全。”

傷筋動骨一百天,所以她還要在這待上許久,崔漣漪不淡定了。

為拉近關系崔漣漪拉著南棲聊了許多,從江南的景致,繡樣到臨安時新的衣裙首飾,最後又真切讚她生的好看。

“葉姐姐,你生的這般好看,可曾許配了婚事啊?”崔漣漪吃著桃酥,眸中閃著八卦的火星子,令人生不起厭來。

南棲拿起茶盞拂了拂,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棲不敢多言。倒是妹妹出身五姓,又生得這般嬌俏可愛,日後要便宜了哪家郎君。”

“葉姐姐你好壞,漣漪也不知道,漣漪只想留在家中。倒是姐姐若有看中的人,漣漪可去求姑母幫忙牽線。姑母在世家夫人裏頭可是名聲極好的。”

崔漣漪探不到有用的信息,只得作罷。

她看著這屋內的布置,支摘窗下頭開敗的豆綠換上了花房內新搬來的魏紫和姚黃。不大的梳妝臺上竟有一面琉璃鏡,西域貨物往來琉璃也是俏貨。

就連她在崔府的院子內也只有一面,再看屏風所掩後頭床榻,白日裏帷簾還低垂著。被褥隨意攤著,似乎起伏著掩著什麽。

南棲見她看向了裏頭,拿著茶盞的指尖微微顫了顫,面上卻看不出異樣來。唇邊揚起抹笑,瀲灩桃花眸看向她問道:“漣漪妹妹在看些什麽。”

無端地盯著旁人的床榻看很是失禮,崔漣漪笑著擺了擺手道:“沒有看些什麽,漣漪就是看葉姐姐那面琉璃鏡,透亮的很,看著就令人生喜。”

“旁人所送,倒是不便給漣漪瞧了。”南棲喝著茶不為所動道。

崔漣漪聽了這話面皮有些僵,這人怎的這樣,若是她,此刻也該惶恐地為那鏡子的來處找個適當的理由。

畢竟她這樣的身份,不該買得到這樣的鏡子的。

見她笑的有些難堪,南棲放下茶盞,纖長卷翹的眉睫顫了顫:“妹妹若真想看,南棲讓綠墨去為你拿來細細瞧。”

倒真像她饞那面鏡子似的,崔漣漪從僵笑著的面龐中擠出幾個字來:“謝謝葉姐姐,漣漪不用瞧的,時候也不早了,漣漪還要去姑母那問安,就不叨擾葉姐姐了。”

語罷她逃也似的離開了。

見她離開了,南棲松開握著茶盞的手,有些微微發顫。

她起身去了床榻那,拉開帷簾,蜀錦被已被折起放在床榻一側。原先該在這的郎君已沒了蹤影。

也不知他將二人的對話聽去了多少。

南棲有些悵然若失地坐在床榻旁,不知怎的眉眼間含著些憂愁。綠墨看著花房的婢子將姚黃擺在支摘窗外,回頭來看見南棲扯開床榻的帷簾一邊便坐下了。

她上前去替了南棲,念叨道:“小姐覺得這崔家的小姐如何,奴婢覺得她不是個簡單的。”

南棲聞言笑了聲,看向綠墨打趣道:“什麽時候綠墨也生了心眼子,會看人了。”綠墨嘟囔道:“奴婢憂心小姐,就是覺得崔家那小姐有些怪。”

可不是怪嗎,旁敲側擊地打聽她有無婚配,還要讓大夫人替她尋個好郎君。怎的,是憂心她會妨礙了她什麽事嗎?

南棲覺得姨母的擔憂不是無的放矢,崔家起碼崔漣漪有嫁入蕭氏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大夫人知不知道了。

想必了知道了也會十分欣喜吧。

從棲遲院離開的郎君向前院瓊宇樓去,白衣落拓,通身氣質清冷孤高,漆眸凜凜如高山松雪落竹,叫人不敢接近。

他想到適才聽聞的,婚事。

南棲的婚事,崔漣漪讓他母親看著安排,南棲竟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

長腿大步流星的走著,極快的速度便到了瓊玉樓。

入了書房前扯出一張宣紙,落筆便寫。

整理著雜物的雲山探頭去看主子寫了什麽,珠寶八斛,玉石十箱,瑪瑙鐲子二十只林林總總滿滿當當寫了一整紙,白如玉修長的大掌還去一旁抽出了一沓新的宣紙。

公子這是要幹什麽,變賣家產嗎?

“雲山,去將某收著的地契拿來,要有京郊莊子,臨安鬧市鋪面的那匣。”見他看著,郎君不曾擡頭,清冷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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